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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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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女

聽清她的話語, 有那麽一瞬間,昌平帝停止了思考。

“你說什麽?”他將婉月的話在腦中反覆過了幾遍,慢了半拍開口, 語氣難以置信。“你要繼位?”

“對。”婉月認真點了點頭。

“這怎麽可能?”意識到她竟是認真的, 昌平帝坐直了身體, 驚詫望著她,感覺荒謬極了, “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?”

“我為什麽不能有這種想法?”婉月反問。

“你是女子。”昌平帝十分不解,“女人怎麽能當皇帝?”

“所有人都是這句話,”婉月滿臉寫著厭煩, “女人怎麽了?我哪點不如人?”

“反正就是不行。”

昌平帝態度異常堅決。“大楚的皇位絕對不能讓給外姓人,你死了這條心吧。”

“什麽叫做外姓人?”

婉月被他這話氣笑了, “難道我不姓周?不是你的孩子?”

“你姓周有什麽用,女人總要嫁人生子的。你的子嗣自然是外姓, 到時候皇位如何傳承?”

“我為什麽非得嫁人生子。”婉月難以理解,“我就不能娶個男人,生下孩子跟我姓?”

娶個……男人?昌平帝緩慢地眨眼,思維再次陷入遲滯。

“陛下, 臣妾覺得景安說得有理。”

沈默許久的皇後突然出聲, 溫言勸道, “民間也有女子繼承家業,招男子上門為婿的做法,生下來的孩子都跟母姓,這與男人娶妻無異。”

“招贅?”昌平帝皺了皺眉。

“這樣倒也可行。”終於理解了她們的意思, 他的語氣有些勉強, 沈吟半晌,擡眼凝視婉月, “你能保證日後的子嗣全部從母姓?”

“我保證,我的子女只會姓周。”婉月毫不猶豫。

這不是廢話麽。

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,不跟她姓跟誰姓。

“也罷。”昌平帝看著她,嘆了口氣。

也沒有別的辦法了。

老二t身體破敗,老三謀逆自盡,景楊太過年幼,還不知能否安然長大。眼下營帳內外都是這個不孝女的人手,她看著恭敬和順,實際上沒給自己選擇的餘地。

女子掌權世間罕見,稱帝更是前所未有,既然她能站在這裏大剌剌地揭露野心,必定密謀已久,有著十足的把握。

不知朝中多少人被她收買了?

想到方才帳外一閃而過的幾張熟悉面孔,昌平帝暗自心驚。

崔氏為景安效力他能理解,顧徐兩家向來忠心耿耿,不知何時被她拉攏過去?這些年,他一直提防著兩位皇子,對女兒疏於防備,竟讓景安不顯山不露水的成了氣候。

是他太過大意了,昌平帝心中暗嘆。

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景安能力確實不凡,能瞞著所有人,不聲不響搞出這幅局面,她的心機手腕都不可小覷,比老二老三兩個蠢貨強多了。

而且,以她的卓絕資質,將來的子嗣也該是同樣的優秀。

想著大楚未來的皇帝各個力能扛鼎、過目不忘。他終於成功說服了自己,逐漸心平氣和。

“父皇同意了?”婉月註意著他的神色變化,又往跟前湊了湊,眸子水汪汪的。

“不同意又能如何?”

環視一周,看著身邊沈默肅立手按配刀的女衛,昌平帝冷哼了一聲,沒好氣地翻她一眼,“莫非朕有拒絕的餘地?”

“多謝父皇!就知道您最疼月兒了。”

聽懂他的未盡之言,婉月立刻殷勤起來,撫著老爹的後背,嗓音軟軟地開始哄人,一如年幼時乖巧可愛,“您別生氣啦。”

“哼。”

可惜,皇帝已經不會被她這幅模樣騙到了,根本懶得看她,命蘇懷安取了幾份空白詔書,面無表情地蓋上大印,擡手甩給她。

“希望你說到做到。”他盯著婉月說道。

“父皇放心。”捧著幾份空白詔書,對面女孩的笑容格外甜美,眼睛亮晶晶的,“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。”

皇後坐在旁邊,安靜傾聽父女兩人的交談,再沒有說過一句。

禦帳內交鋒不斷,帳外眾人忙忙碌碌。

這一晚,豐臺山獵場所有人都沒睡。

李元瓊與繡衣衛清點著營地人數,顧徐兩人收攏亂軍,混亂中不少營帳損毀,還有數名朝臣受傷,好在無人死亡。等他們將受損的營帳修覆,滿地狼藉清理幹凈,傷者送去安置治療,天色已經大亮。

眾人忙得昏頭轉向,好不容易松了口氣,揉著酸痛的老腰直起身,就見幾名太醫急匆匆向營帳中心的位置趕去。

“……這又是怎麽了?”他們心中一緊,忐忑不安地朝禦帳的方向看去。

陛下不會氣出病了吧?

丁榮此時正好趕到。記掛著秋獵事宜,他將倉州事務匆匆處理了,剩下的爛攤子都丟給章鴻,帶著人連夜趕回。進到營地,他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水,就被幾道聖旨炸得眼冒金星:

“維昌平十四年,四女興國景安公主,至性仁孝,器質沖遠,宏圖昔著,才維明德……可則天作貳,守器承祧,今,立婉月為皇太女,所司備禮冊命。”

與這份詔書相比,皇帝抱恙、三皇子謀逆廢為庶人之類的都不算事了。

“景安公主,皇太女?”

丁榮呆滯地擡頭,梳理著混亂的大腦,勉強組織著語言,滿臉寫著匪夷所思,懷疑自己是不是連夜趕路被吹壞了腦子。

旁邊的京營參將面面相覷,神色也是同樣的茫然,一齊看向蘇懷安。

蘇懷安見狀,二話不說,向他們展示了手中的詔書。眾人仔細看去,只見明黃色的龍紋綾錦一式三份,上面朱紅的大印一個不缺。

丁榮陷入了沈思,思考三秒鐘,他忽然起身,向著禦帳的方向行去。

“哎,丁將軍?”看著他行走的方向,蘇懷安一把將人拉住,小聲提醒,“您這是去哪?陛下還未醒呢。”

“多謝蘇總管提醒。”他沖著蘇懷安擺了擺手,“我就去門口看看。”

“去門口看甚?懷疑咱家假傳聖旨?”蘇懷安一臉不悅。

“哪能呢?”丁榮連忙解釋,“丁某是擔心陛下龍體,即使不能面聖,在帳外守著也好。”

“原來如此,將軍果真赤膽忠心。”蘇懷安笑著誇了一句,這才松開手任由他離去。

“總管過獎。”

到了禦帳跟前,丁榮見天子親衛在門口持槍肅立,視線所及之處,都是眼熟的面孔,他這才放松下來。

天子親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皇帝心腹,絕無反叛之理,既然他們沒什麽傷亡,說明昨晚的兵變不嚴重。

這樣想著,他又尋了一個角落,拉住一人問起昨夜的事情經過,聽得親衛話中對景安公主頗為推崇,再聽說昨夜靖安侯和淮遠侯也在場,與公主一同救駕,丁榮徹底放心了。

景安公主的情況他不了解,但他相信顧徐兩位侯爺,既然昨夜他們在場,天子親衛也沒損傷,那就不會有問題。

他再不多問,和親衛一同守在帳前,關註著皇帝的病情。立太子還是太女他都無所謂,他只要確保這個旨意出自皇帝的本心。

另一邊。

崔幼菱等三人聽完詔書之後欣喜若狂。李元瓊、徐懷慎、顧元白和崔學真正聚在一處,躲在帳裏煮了一鍋熱粥食用。他們剛將受傷的朝臣安置好,營地守衛重新輪排值守,又累又餓,坐下吃了兩口早飯,就接到了通傳的旨意。

恍恍惚惚地目送蘇懷安離開,李元瓊看了看崔學真,不禁出聲感嘆。

“崔兄真是深藏不露。”他朝著崔學真拱了拱手,“以後就靠崔大人多多照顧了。”

“李相這是何意?”

崔學真還沈浸在信息量龐大的聖旨內容當中,聞言下意識問道,說完看見幾人的覆雜視線,這才反應過來。

景安公主當皇太女了?!

他的外甥女是皇太女?

“李相誤會了。”他連忙回了一禮,老老實實回答,“下官之前也並不知情。”

“崔大人太過謹慎。”李元瓊笑了起來,顯然沒信。

徐懷慎與顧元白對視一眼,默不作聲將溫熱的米粥一口喝掉,心裏疑惑不解:分別了一個多時辰而已,公主怎麽就成皇太女了?

思考片刻,回憶起方才禦帳所見的驚悚場面,徐懷慎又有了思路。

陛下莫非是被三皇子氣狠了?對兒子失望至極,恰好最喜愛的閨女進來救駕,腦子一熱當場立了皇太女,讓三皇子看著,寧將皇位傳給女兒也不給你什麽的……

這種思路雖說離譜,但以陛下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,也未必不可能發生。

“女子為儲,歷朝歷代都前所未有。”他低聲嘆息。“陛下此舉將四皇子至於何地?”

在場三人都沈默了,他們對這番話很是讚同,但是不敢說,身為功勳卓著的老侯爺,徐懷慎可以倚老賣老,私下評點幾句。其他人若是敢妄議天家,那純屬活膩了。

顧元白心情更是覆雜,他在考慮這究竟是皇帝的臨時起意,還是景安公主的精心預謀?

結合昨夜情況來看,景安公主明顯早有準備,後者的可能性更大。

唉,上賊船了。

看著身邊幾人,他動了動嘴唇,遲疑片刻,最終嘆了口氣,端起碗又盛了幾大勺濃稠的白米粥。

事已至此,繼續吃飯吧。

此時,禦帳中。

婉月正在昌平帝的床邊,太醫把完脈下去開方,她退到一側聽著暗衛匯報,對眾人的這些反應態度平淡。

“記錄下來就行,不必專門稟報了。”她低聲囑咐道,“隨他們去說。”

“是。”女衛躬身退下。

看著她離去,婉月回到皇帝床邊,拖了一只軟凳坐著開始打盹。對朝臣們的質疑毫不擔心,她把崔學真和兩位侯爺拉上,就是讓他們擋槍的。有他們在場,可以免去許多的口舌紛爭。

靖安侯和淮遠侯的皇黨招牌值得信任,搭配崔氏的百年清名,足夠壓下大部分朝野的質疑。

可惜了,若能有自家老師的支持,效果還會更好。想起何元康,婉月扼腕嘆息。

不過,沒有也無妨,只要接下來的計劃順利,她的儲位就無人質疑。

“太女殿下。”蘇懷安悄然回返,看了看床上的皇帝,再走到她的身邊,“您回去歇一會兒吧,陛下這兒有奴婢守著。”

“也好。”婉月困頓地起身,“那就勞煩蘇公公了。”

“殿下折煞奴婢了,這是奴婢應做的。”t

再看了一眼皇帝老爹,婉月打著呵欠走出禦帳,回到自己帳中,吃了兩塊點心就沈沈睡下,休息兩個時辰,她又回到禦帳中守著。宮人們見了,無不感慨太女殿下的純孝。

傍晚時分,她渾身疲憊地從禦帳離開,消失一整天的燕妮正在外面等候。

“殿下。”

“嗯。”婉月偏頭看她,“都準備好了?”

“是。”燕妮躬身答道,聲音低微,神情格外激動,“殿下放心,今夜必定如您所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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